消费·生活

查看:【5513】 回复:【0】 发表于 2013-1-18 17:05
云利熙

老哥一人西行-利加咀到屋脚乡

利加咀到屋脚乡
一路上,想着大姐的情意,很快就上到了山梁子。翻过山梁子,远处有一户人家,径直来到人家问路,才知道走错了,应是沿着山梁子继续向右边的山上去。我挂在包上的指南针,在泸沽湖下车时,就发现抖掉了。给我此行又添上了一大悲哀,没有指南针就如同瞎子!上山后下山,又是一片无边的已经泛黄的草地,徐徐地向远方铺开去。草地中的山丘上聚集着十几栋房子的小村子,就是屋脚村。
从屋脚村迎来一位小伙子。问之:“去哪儿?”
“屋脚乡。然后,亚丁。”
“你一人?”
我点点头。
“怎么不找个伴?”
我苦笑着回:“不好找,没人愿意跟着我这苦行僧。”
“知道路吗?不怕迷路?”
“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也没走过,我可以帮你问一问。”
小伙子拿出手机,给在屋脚乡的舅舅去了电话。一会,小伙子问:“要人带路吗?”
我说:“可以,最好是你。”
小伙姓邱,爽朗的性格让我一看见就喜欢。小邱把我迎进家门,坐在地上,升起火,给我做着酥油茶。喊回他的阿妈,问明了路后,同意送我到邛依村。
热腾腾的酥油茶做好了,小邱端来一缸炒熟的面粉,用勺舀起抛进嘴里说:“这是糌粑,和着酥油茶一块吃,很经饿。”我怎么也不理解,传说中的糌粑怎么是这样,这分明是粉,不是粑啊。我试着舀了一瓢,学着小邱抛进嘴里,面粉钻进了气管,呛得我好难受。好一会,回过神来,感觉就是儿时用大麦炒熟磨细的味儿。小邱告诉我:“糌粑是用青稞、荞麦炒熟磨成的。都是这样吃,慢慢就习惯了。”由此纠正了我对糌粑的认识,对我惯性的思维来了一个彻底的颠覆。
小邱背上阿妈为他准备的一床羊绒毯,一袋糌粑,告别了阿妈,同我一起,向屋脚乡他舅舅家走去。一路上遇见熟人,总是大大咧咧地说,我送大叔去邛依村,内心充满了自豪。
屋脚乡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镇,是一个有汉、藏、彝、苗、摩梭和蒙古族组成的多民族乡。乡政府和小学校在一起。政府门前挂着“屋脚蒙古族乡政府”的牌子。我怎么也想不通,这里竟是蒙古族乡?原来,这里的房屋与新疆最北端图佤族人的房屋如此相似,竟是同出一辙!图佤族人自称是成杰思汗后裔,是蒙古族的分支。后来知道摩梭族也是蒙古族的分支,摩梭族与图佤族相隔千山万水竟拥有同一个先祖!蒙古族这个马背上彪悍的民族雄踞中国霸主地位几百年,是为什么来到这个穷山僻壤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为什么汇聚了这么多民族?是富饶、战乱、饥荒?还是静谧而山高水长?
小邱舅舅家坐落在小镇边,一个刚修好很大的四合院。舅舅早年做些虫草山药生意,近年,带着人到深山里挖金矿,生活还算富足。舅舅常住在他母亲家,老太在乡里有一处不太规整的四合院,在路边开了一个小卖铺。
又来到舅舅的母亲家,木垒的房屋外表被退去老旧的灰黑色,刷上添有红丹粉的清漆泛着红,看上去很别扭,像是在一位老人的脸上打上粉。这是屋脚乡打造形象工程统一的行动,人为地将小镇几百年来岁月润出的风格破坏了,让人哭笑不得。舅舅把我迎进屋,拿来一床地毯,让我坐在火塘旁,说是尊贵客人的座位,我仍不敢坐,也没有资格坐,自觉端起小凳,坐在了火塘的下方。小邱一家是彝族人,穿着已经汉化,但饮食和生活习惯没有变。火塘是在地上挖个坑,和利加咀大姐家一样,在上放个铁架,用着烧水、煮饭、炒菜。只不过大姐家的火塘是在炕上,而舅舅家没有炕,火塘是在地上;大姐家是坐在炕上吃饭,舅舅家是坐在地上吃饭;仅此区别,就让人感到大姐家的生活要文明一些。
舅舅为我端来糌粑,砌好酥油茶。小邱拿出一个像子弹壳一样的东西递给舅舅,里面装的是鸦片。舅舅感冒了头痛。舅舅说:“抽口鸦片就会好,这东西灵得很。”鸦片呈黑色的泥状,舅舅用小刀刮了很少一点下来,放上头痛粉,反复用小刀尖拌均,然后裹在一根针状的细签上。又找来一小块白色的猪油,把粗陶碗翻过来,放在碗底。耐心地用打火机点着猪油,近半个小时,猪油仍没有燃烧。我说:“捏根线在猪油里,像以前点菜油灯一样,很快就会燃。”
舅舅说:“抽鸦片不能有异物,线的燃烧会影响鸦片治病的作用。” 看得出,舅舅对抽鸦片很有考究,很有耐心。
猪油终于燃了,舅舅从鸦片上抽去细签,轻轻地插进特制的烟斗里,对着燃烧的猪油,吸了几口。将烟枪递给小邱吸了一口,又将烟枪递给我,我不敢接,鸦片的魔幻魅力可是无穷尽的。
舅舅很爽快地说:“今晚,杀只鸡吃。”我马上表示反对,想着我仅是路人,萍水相逢,如此高的规格,可担当不起,欠着情的滋味是很难受的。舅舅也没再说,拿出一块腊肉放入悬吊在火塘上的锅里。
天仍下着雨,室外很冷,不到下午五点就黑下来。生着火、关着门的室内暖暖的,但充满的烟雾驱得我眼泪水长流。我不习惯盘腿席地而坐,双腿老去的筋骨盘起来更难受;坐在板凳上好受些,可浓烈的烟雾正好驱着眼;站起来又似乎对坐着的人不礼貌,而室内空间上部早已被烟雾充填。屋顶没有排烟的气窗,墙上一个很小的窗洞已被关严。我真想找个洞钻进去,或到室外喘口气。
晚饭是腊肉、炒鸡蛋和用腊肉汤煮的小菜汤。舅舅家没有桌子,一式两碗,放在火塘边被烘热的千层泥地上。以火塘为界,一边是舅舅的母亲和他的老婆,一边是舅舅、小邱和我。蹲在地上吃饭是彝族人的习俗,既不卫生又难受。我真纳闷,为什么不做一张桌子放在火塘边,这要文明许多。
饭间,来了一位从温泉村带人去亚丁的向导,使我对本次穿越的成功更坚定了信心。
晚,在舅舅家看了我最关心的钓鱼岛新闻,这是出门后第一次看电视。夜,伴着雨声,回忆着白天在大姐家做客,想着明天穿越的事,进入了梦乡。
屋脚乡到达克谷多垭口的牛棚子
九月十六日,雨。
一早起床,在舅舅家喝了酥油茶,吃了烧包谷。八点过,向导老郭牵着马带着他的上海客人胖哥,小邱带着我,一行四人邀约冒雨上了路。
老郭身材高大,鼻梁凸起,看上去有着正宗的藏族人血统,是一个彪悍的中年汉子,让人感到有他带路踏实。老郭身份证上是普米族,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少数民族的名称,老郭说自己是藏族人,办身份证时,为什么把自己写成普米族?普米族与藏族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清楚。身份证上老郭的名字是次里达都。不知道为什么都叫他老郭,他说:“老婆是这样称呼他,温泉村的人全是这样称呼他,习惯了。”普米族是中国古代民族氐羌的后裔,先秦时期“逐水草而迁徙”的大部分游牧迁入川西一带。普米族的语系属于汉藏语系的羌语分支,老郭既有汉名又有藏名,既懂汉语又懂藏语,就不足为奇了。胖哥是苗族人,身材矮小肥胖,圆圆的脑袋剃着桩头。要是他不见外,送给他“矮冬瓜”的称谓,到是恰如其分。一见到他,就让人对他负重登山的能力打上问号。他在上海工作,是个户外徒步爱好者,去过许多地方,让他挂在嘴边的是尼泊尔七天小环线徒步行。小邱是彝族人,我是汉族人。这样,我们四人组成了一个民族小分队,老郭牵着马,像唐生取经四人行。抄着各自理解的普通话,怀着各自的目的,沿着土公路,冒雨向今天达克谷多垭口的目标行进。
路上遇见羊倌把羊从山上撵下来,又有羊倌把羊往山上撵,风餐露宿的他们看上去也知足。我和胖哥背着自己的行囊,向苦行僧一样虐待自己,不愿把行囊放在老郭牵着的马背上,甚至不愿取出一点减轻负重。胖哥太胖,走走停停,一直掉在后面,老郭一直叫他减负,被他谢绝了。小邱叫我把背包给他,也被我谢绝了。我和胖哥在暗地里叫着劲,看谁能撑到最后。这是另一种激励方式,后来想起没有他,我是不可能完成全程负重徒步。一路的上坡,胖哥气喘吁吁,一个只能装四百五十升水的保温杯,早已喝得空荡荡,胖哥坚持不喝生水的思维,不断喊着:“走慢点,好渴,休息下。”
老郭说:“今天,要赶到山那边去住。”
胖哥说:“走这么急干什么,八天走不到,走十五天也可以。”胖哥在向我们发出警告了,直白地翻译过来就是“老郭是我请的,向导费和租马费是我付的,老郭应该听我的。”我心想真要是十五天,只好单独行走了。
我对胖哥说:“胖人要少喝水。多出汗,燃烧脂肪,就减少体重了。”胖哥坚持一人一天喝三升水的理论,提醒我们没有喝够水会带来胆结石、肾结石、尿结石的后果。我想真是如此,为什么带这么小的水杯?不喝生水,户外哪来开水补充?相形之下,我要随意许多,早上出门,盛满的七百五十升水,还没有喝,即使喝完,林中小溪的生水更清凉解渴。
不到午时十一点半就休息下来,架起锅,把早晨煮好的饭熬成了烫饭。胖哥坐在地上,发现满是泥水的鞋上有一只肥肥的蚂蝗,雨衣上也有一只蚂蝗。想起温泉当过向导的大姐说的话,蚂蝗平时是一条线,雨后附在人体上就成了一条虫。我混身生出鸡皮疙瘩,认真检查着自己的鞋、背包和雨衣。胖哥一连喝了两杯刚烧的开水,才缓过神来。我吃了三碗饭,胖哥水喝够了,只吃了一点。这是我几天来吃的第一顿热午餐,真好吃。感觉有向导就是不一样,既不担心走错路,又不担心吃饭住宿。
饭后,雨仍然下着,继续是上坡。林子里生长出各种蘑菇、木耳、树灵芝和许多我叫不出名的山珍。成堆成片,看得我眼馋。老郭见惯了,不足为奇。叫老郭采一些晚上吃。老郭说:“多了,没油,不好吃。”久而久之,我也见惯不惊了。
胖哥走不动了。说:“不走了,你们走你们的,我住下来。”此时还不到下午四点,我们只好依着他,住在了未翻过达克谷多垭口的牛棚子。我和小邱想赶到预定目标,还是碍着面子,留了下来。老郭说:“要翻过垭口,至少要两个多小时。”
牛棚子立在一个山嘴上,全部是圆木搭建的,潮湿、阴暗、低矮、狭窄。里面堆满了每一次住人后留下的生活垃圾,摊在地上的松枝是放牛人用来铺上羊绒毯睡觉用的。每一个棚子都有主人,主人就是山上的放牛人。牛棚子的门小而矮,我多次碰着头。火坑设在对着门靠墙的上方,火坑上横着两根木棒,用来悬挂烧饭的锅。当地人对火很崇拜,一切生活垃圾都不能扔进火塘里,因此,牛棚子就是一个典型的垃圾场。他们认为火是纯洁的,燃烧生活垃圾是对纯洁的玷污。火坑旁没有干净的石块、木板、塑料袋可以垫坐,更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铺床。想起有关牛棚子中的藏虱不知不觉钻进衣内的可怕,在人体上留下疙瘩一个接一个奇痒无穷的惨象,真有些毛骨悚然。在这潮湿肮脏的地方,没有藏虱才是怪事。
晚饭是米、腊肉、方便面和白菜煮在一起的似日本人的相扑饭。饭熟后,老郭舀了一点倒在火塘上方,这是敬火神,与我们敬灶神菩萨有着同样的意义。
胖哥的中帮防水登山鞋早已被水浸透,肥胖的脚板被水泡成了白色,打起了水泡,脱去鞋袜放在火塘上方烘烤。老郭说:“这样不行,被人看见了,会挨骂。火塘上方是灶神的位置。”
晚,微风拂着山野的林子和野草的飕飕声,显出一片凄凉。这里是海拔三千三百多米,怎么就这么冷。四个男人坐在牛棚子里太无聊,老郭和胖哥提及昨夜住宿屋脚乡小客栈有关走婚的事。小客栈就在舅舅母亲家小卖铺的斜对面,是个小小的四合院,也卖油盐糖果。老板娘三十几岁,是个寡妇,也算收拾得体,一人打理小客栈。胖哥对走婚有自己的解读,常挂在嘴边想去验证激发情感。老板娘得知后,自愿带胖哥、老郭去走婚。胖哥想去,应该说想去得很,甚至连对方的俊俏和纵情也能从他路见的姑娘中映射出来,可是他怕被一夜情卷入情感的漩涡,留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成了永远的新郎。老郭也想去,但没有胖哥的激情,显得成熟而老道。因温泉村至屋脚乡仅一天的路程,在这相对封闭的地方,内部新闻传播的速度很快,怕他的老婆知道了与他闹别扭。老板娘见他们只说不动,又悄悄对老郭说:“今晚到我房间来,我们一块睡。”同样的担心,又把老郭推到了一边,最终没有投进老板娘的怀抱。老郭是如何拒绝老板娘的他没有描叙,但可以想象老板娘此刻的心情一定很颓废。
我对老郭说:“你应该告诉老板娘,待我回来时,再来住宿。让她念着你盼着你,在她的生活中也有希望有盼头。别辜负了别人的热心肠。”
老郭说:“我说不出口。就是你老哥会说话,伤了别人的心,还把别人豁着哄着,让别人念着你。”
很多事就是如此,盼呀盼,盼到时又让它从身边溜走了。男人就是这种没有骨头的软东西,无穷的想象力可以使思绪肆无忌惮,纵情放肆,但当机会突然降临时,又猛然收敛起来,敢想敢说不敢干,有贼心无贼胆,嘴里高喊着,背地下蛋。典型的口头革命派。
老郭话锋一转:“是你,敢去吗?”
我说:“是男人,怎么不去!”
“不怕?”
“有什么可怕,机会难得,去了解一下真正的走婚与传说中的走婚有什么不同,了解一下摩梭族的习俗,求之不得。把握住自己就行了。”
老郭来劲了:“我们到了邛依村,带你们去走婚。”让我们三人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邱十七八,自称耍过女朋友,还和他本族的一位姑娘睡过觉,对此道深谙着呢。他看上的一位大他两岁的汉族大姐至今还念着他。他想找一位城里人汉族人,但他的父母要他找一位乡下人本族人。因为城里人不能吃苦,汉族人过于精明。他对当地的情况很了解,对当地的姑娘更是心中有数。他们曾经在一起挖过虫草、放过牛、割过草、收过青稞、喝过酥油茶,还打闹过、追逐过,有着朦胧的情,藏着的爱。他只看得上他的丰胸肥臀的表妹。
胖哥听见丰胸肥臀,实属同类,眼睛大亮:“把你表妹介绍给我。”
小邱不以为然:“只要你能搞定她!”
老郭问我:“你结婚前有几个相好?”
“很多。”
“漂亮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说呢。”
“还在来往吗?”
“没有了,婚后就没有了。”
“这不好,没意思。我在邛依村就有一个相好,到了邛依村我们一起去她家。”让我们三人又高兴了起来。
我说:“到时,我们就不去走婚了,你去,我们在他家做客。”
四个大男人,就在这低矮、潮湿、脏乱的牛棚子,回忆着过去浪漫的情调,放飞自己陈旧而实在的梦想。
夜深沉,牛棚子渐渐地静下来。我试着打扫了一下牛棚子,太脏,实在没办法,也招来了老郭的反对。在担心藏虱的畏惧下,只好把帐篷搭在了牛棚子外。
叫来小邱与我一块睡,暖和些,胖哥一人睡。我穿上抓绒衣裤,钻进睡袋里。半夜,胖哥熬不住冷了,摸索着起床到牛棚子穿上了所有的衣服。快到临晨,小邱也冻得熬不住了,抱着羊绒毯悄悄地钻进了牛棚子。我缩卷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将头蒙在睡袋里,让自己呼吸的热量暖和自己。
牛棚子到卡尔牧场
九月十七日,晴转雨。
天蒙蒙亮,就冻得起了床,老郭已经生火做饭。连日阴雨的天终于放晴,八点半出发了。
从牛棚子到海拔四千二百多米的达克谷多垭口一路上坡,站在垭口,被森林覆盖的崇山峻岭中,东一块西一块的青草地特别醒目,每块草地上都倚附着一座牛棚子,也就是说每一块青草地都有主人。原国营卡尔牧场的场部就在垭口下面一大片草地中,现已人去楼空,一栋栋木垒低矮的房屋早已破败不堪。牧场的主人已经迁出了大山,在公路边建起了新的场部,留下小部分青壮年在山里维系着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事业。
太阳终于透过云层钻了出来,照得大地暖洋洋。在横断山脉腹地来自天籁的一块草坪上,胖哥挡不住自然的诱惑,脱去了衣裤,一丝不挂地躺在草地上,还原了来到世间的那一刻。没有女人的诱发而萎缩了的小鸡鸡,小得全部缩进了肚子里,与他白嫩肥胖的身躯失去了比例,引来老郭和小邱爆笑。我叫老郭快走,留下小邱侯着,不知道胖哥这灵魂出窍的舒适要当误多久。
从休息的草坪向上望去,就是海拔四千三百多米马古多垭口,登上垭口,眼前是海拔四千一百米的都库草原。都库草原往上抬升就再没有一棵树,不断抬高的牛棚子零散地向着海拔四千三百多米的雀儿山垭口飘落去。雀儿山垭口是今天必须翻过去的垭口,只有在垭口那边,才有人的信息。小邱耐不住了,一人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老郭牵着马走走停停,等着掉队的胖哥。我突然发现头上的帽檐在一滴一滴地淌着水,没有下雨,怎么会滴水,原来是头上的汗水汇集到帽檐形成的。我和小邱赶到雀儿山垭口,躲在一处只有几十公分高的龙胆丛中避风。阳光照着身子好暖和,而阳光被云层遮盖时又冻得发抖。老郭赶上来,站在垭口,举目望去,群山夹着山谷中一片静谧丰美的水草地,潺潺溪流蜿蜒曲折在水草上细细流淌,草原的尽头是几处靠着大山在阳光下泛着光的牛棚子。这里是塔斯沟,仍是卡尔牧场的属地。老郭说:“今晚,我们就住那儿。”小邱一溜小跑冲下山去,我紧跟着。
蓝天下白云朵朵,和煦的阳光洒在草地上,美丽的草原牛马成群,丰润的水草盛开遍遍鲜花,从高山浸出的涓涓细流漫延在草地上,滋润着水草和牛羊。多美呀,这是我多次梦到的景象。然而,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被水漫延的草地其实就是湿地,脚踏在草地上就会陷下
去,涌上黑色的泥水,用脚跺一跺,草地就会在泥水中起伏波动。想着当年红军过草地的情景,我胆怯了。看着小邱身轻如燕,一处一处飞快地跑了过去,我不敢,一是负的太重,二是担心陷进沼泽弄湿了全身,或是再也爬不起来。只好将背包交给小邱,提心吊胆地紧跟其后,踏着他的足迹,学着他飞快地过了一处又一处。小邱不想走了,老郭说:“今天必须走过这片湿地,赶到前面的牛棚子住,明天才能到邛依村。”我表示赞同,因为老郭是一位让人信赖而富有责任心的人。望着不远处的牛棚子,整整又走了三小时。
到了,老郭在一处被废弃的牛棚子停下:“今晚就住这里。”
牛棚子坐落在半坡上,四周满是牛粪,没有一块可供搭帐篷的平地,牛棚子屋面稀稀疏疏地盖着木板,透进一束束阳光,一会又飘进霏霏细雨。我望着屋面发呆,今晚雨下大了怎么办。
小邱说:“把你们的帐篷搭在屋面上防雨。”
老郭说:“不行,做饭的柴火会把帐篷烤烂。”
胖哥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先搭起了帐篷,我犹豫着。小邱抱起羊绒毯说:“我走婚去了。”向着远处密集的牛棚子走去。
老郭做着饭,胖哥烤着鞋,好一会,小邱回来说:“老哥,和我一起去走婚,我与他们说好了,那面可以住。”
我心里暗喜,今晚不受冻不怕雨了,还有潜意识走婚的吸引。真的是走婚,我有胆量去吗?我考问自己。带上睡垫、睡袋、士力架、巧克力,告别了老郭、胖哥,和小邱一起向远处的牛棚子走去。
远处的牛棚子,就是老郭在山垭口指的牛棚子,老郭没有带我们去,是因为他知道这些牛棚子都住着人。
牛棚子前面的一大片草地早已被牛踏成了泥浆,蓄满了牛粪,一脚下去稀泥和牛粪会漫过鞋帮。放牛人穿着筒靴,追赶着牦牛进圈。来到正对牛场正中的一间木垒小屋,这是放牛人领队的家。木垒的小屋底部架空高出地面,里面生着火。
男主人回来了,请我们坐在地板上,烧起酥油茶。
天慢慢黑下来,放牛人陆续来到小屋。他们都是卡尔牧场的员工,藏族人。古铜色皮肤,体格健壮,耿直爽快。在这里,哪家来了客人,哪家做了好吃的,都会邀请在一起。和我儿时的邻里一样,邻里间串门吃饭成了一种相互信任的文化。卡尔牧场将国有化的牦牛承包给他们养,每年向牧场上缴牛奶、酥油、奶酪、奶渣,保证牛健康,能正常繁衍就行了。他们没有工资,靠自己的牛与牧场的牛一块放养度日。牧场发给他们每人每月伍佰元奖金,给他们买了养老保险、医疗保险,退休后就衣食无忧了。虽然他们离退休还很遥远,但他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天早已黑尽,最后摸黑进屋的是一位大姐,她弯腰按着腹部,一人悄悄地扶着墙壁站着,看上去身体有些不适。我忙起身让座,拿出巧克力分给一人一块,又递上烟。大姐抽烟,而且抽得很猛。
大家围着火塘席地而坐,坐在我旁边的藏族小伙高大英俊,凸起的鼻梁,凹进的双眼,飘逸的长发,让人感到在他的血管中流淌着纯正的藏族人血液。二战期间,希特勒派他的党卫军上校希姆莱进藏寻找纯正的日耳曼人种,小伙正是他们要寻找的人,多亏老天让他晚来到这个世上,躲过了这一劫。小伙很健谈,玩着我的手机、相机,甚至要与我交换手表。我的手表是一只价值二十几元的电子表,只有时间的功能,不知道小伙怎么看上了。当然,小伙子的手表要值钱得多,因此,被我拒绝了。想把手表送给他,又想着还要走二十多天,不能随时知道时间是很不方便的,打消了念头。
男主人在火塘上吊起锅,煮了他们待人最鲜美的火锅。火锅就是用清水煮了土豆、白菜、腊肉、火腿肠。在这没有人烟的大山里,一切都得从山外靠牛马运进来,这已是很丰盛的晚餐了。屋内热闹起来,有的用碗盛饭吃,有的用手抓奶渣吃,火锅冒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大家都谦让着在靠近自己的火锅边,一小点一小点夹着菜。大姐没吃饭,不断为我和小邱舀着菜。我很纳闷,这是习俗吗?男主人说:“她的胃病又犯了。”我真后悔,此行带了高反、头痛、感冒药,就是没有胃药。忙把剩余的士力架和巧克力全部给了大姐。我一直在问着自己,她为什么不回场部?为什么不准备些胃药?为什么还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里坚持着?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
饭后,大姐给一人倒了一碗青稞酒,大伙边喝酒边吹牛,一直到晚十点过。这是几天来睡得最晚的一夜,大姐是领队的老婆,和领队睡在火塘的左面,火塘的右面睡了三位牧场人,我和小邱睡在进门一侧火塘的下方。大姐为我们在地板铺上羊绒毯,这一夜好暖和。
卡尔牧场到邛依村
九月十八日,晴。
天不亮就起床,收拾好行李,告别了主人。
太阳红红地从山后冒出来,驱赶着停留在山顶的雾团,远山群峰渐次清晰,映着金色的光。淌着细水的草地上,散养的牛马已经开始相互追逐。林子里有了鸟儿的欢叫。
老郭看见我们:“走婚回来了?”
“回来了,到场主家走婚回来了。”
小邱趁着牧场有人赶回场部,和牧场人一起返回了。今后的行程只有了老郭、胖哥和我。
从牧场出发翻过一个小山包后,几乎都是在深山老林里穿行。晴朗的天空能看清远方延绵不绝的一山又一山,一直连接到天际。下午四点过,一路下坡穿过一块草地,山谷中有了房子,老郭说:“到了,山下就是邛依村。”
站在坡上举目望去,阳光下与四周大山落差近一千米的邛依村环抱在群山中。山脚下一大片被山水冲刷形成的草地边,一条小河靠着山体流向山外。秋色的草地上开放着野花、肥壮的牛马三三两两。几棵大树伫立在空旷的草地中,牛倌躺在树阴下,高大的树木从草地边缘向山上逐次递升,直到被云雾环绕。小河上游的草地尽头几栋规整
的木房被木栅围着形成独立的院落,小河下游草地尽头一栋深蓝色尖
屋顶平房分外耀眼,那就是邛依村刚建好的小学校。一条小路沿着河流方向贯穿草地,经过河边一字排开的八座藏式白塔,迈过小学校门前,从草地尽头弯弯曲曲向山上爬去,串起分散在半坡的人家。
    村头的小学校是一栋木头垒起的一排尖屋顶一层平房,由一间宽敞的教室和三间小屋组成。小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老师的卧室,剩着一间空着。小学校是每户村民捐献四十根圆木集资建起的,村民们
到水洛乡挑选了他们满意的小学校第一任教师,也是小学校唯一的一位教师。教师名叫边玛,是代课教师,藏族人,已有多年的支教经验,瘦小精干,待人友善。
一堵一米多高的土墙围成校园,校园后是奔流不息的小河。边玛热情地把我们迎进校园内,端来凳子晒太阳,学生们围着老师改作业,三五成群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们新奇地笑。
小学校刚开学第三天,数学学的是阿拉伯数“1、2、3”,语文学的是拼音“a、o、e”。黑板上整齐地写着两排字“1”和两排“2”。没有讲台,捐献来的课桌高矮不一,正好满足学生从四岁到十二岁年龄段。姐姐牵着弟弟来上学,哥哥带着妹妹来上学,都上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同一节课,同样的内容。小弟弟小妹妹们多数是来采一点学风,沾一点学气,和孩童们在一起凑热闹打发时光的,如同内地的学前班。
我和老郭到村里转了一圈,准备买只鸡。
村里的小路两侧用木栅或土墙把依山而建的民居隔开,木栅后一栋栋石砌的三层藏式民居稀稀落落爬满了坡头。木栅和土墙陈旧残破,藏式民居鲜艳年轻。山猪在路边拱食,牛犊在栏内张望,假藏獒在院落冲着路边汪汪叫,过冬的柴火整齐地堆在木栅后,开败的野花屈强地倚在门墙头。一两个妇人背着从山里捡来的山药、打来的柴草、挖来的土豆行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一两位牛倌羊倌,伴着夕阳,举着鞭子,高声吆喝不愿暮归的牛羊。男人忙着修房造屋、架设电线;女人忙着收拾院落、烧锅做饭;放学的孩子们相互追逐打闹,远远地告诉倚在房门的阿爸阿妈,我回来了。
老郭用藏语与村民们交谈着,我一句也听不懂,回来时,我们两手空空。我问老郭:“他们不愿卖?”
老郭说:“鸡都在山上,抓不着,一会太阳落山,他们送来。”
“多少钱一斤?”
“他们不讲价,说多少就是多少。他们不会乱来。”
老郭又补充说:“村民卖鸡是有顺序的,轮到哪家就由哪家卖,我们不能乱买。偶尔路过的人租马上山,也要依着顺序来。”
黄昏,一位藏族小伙背着包谷杆,左手提只鸡,右手提兜菜,来到了学校。一共一百五十元。包谷杆是和我们一路走来的马的食粮,也算犒劳犒劳它。
边玛的厨房很整洁,靠着墙的案板上放满了青菜、白菜、土豆和一堆从山上采来的大蘑菇。边玛说:“油盐柴米菜都是村民送来的。”从村民集资建校,去乡里挑选老师,到照顾老师的食宿,表达了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和对老师的寄托。
天黑下来,水电房送来了电。
野蘑菇炖老母鸡清纯的味和二十元五斤的贴牌江津老白干,把我们四人撑开了肚,自己把自己灌得二糊糊。我很敬重边玛老师,边玛老师从代课起就在偏远的山村进行支教工作,一干就是六年,这一次又是三年。坦白讲,我没有这种精神。边玛老师唯一的想法就是坚持下去,成为一位正式的国家教师。我想,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老师,在不为人知的深山里坚持着。
晚上,睡在了小学校的空房里。老郭没有去找他的相好,我们也忘记了去走婚。
邛依村的小学校
邛依村是四川凉山木里县水洛乡的一个只有三十余户普米族人家的小村庄,位于横断山脉腹地云南与四川交界的深山里。大山阻断了村民与外界的联系,村民们过着自给自足的游牧农耕生活。
最近的一条去邛依村的路是从通天河徒步翻越海拔三千九百米米的邛依山垭口,然后,下到山脚村庄。近年,从水洛乡修了一条盘山机耕道去村子,只因山陡水高,垮塌不断,送孩子们上学仍然是梦。
今年,村民从大山外的泸沽湖请来最好的工匠,每户捐献四十根圆木,在村头的山脚下盖起了村里的小学校。
小学校的房是木头架起的。蓝色的瓦、木垒的墙、宽大的门、明亮的窗。一道低矮的土墙,把黄色松木散发出的清香,圈在了学校宽敞的教室和平整的院坝里。一杆鲜艳的红旗,把孩子们的未来高高托起,在小学校上空迎风飘扬。
小学校是村里最漂亮的院落,孩子们心中最美丽的家。
村民们从乡里接来了小学校的第一任教师,也是小学校唯一的一位教师——边玛。他们给边玛送去了粮食、蔬菜、糌粑、酥油茶和山里的蘑菇,也把孩子们托付给了他。边玛是一位已经有六年支教经验的代课教师,是村民从县里要来的,深受村民们的尊重和孩子们的喜爱,这一任又是三年。他唯一的希望是成为一名国家正式教师。
小学校门前一片空旷开阔的草地,春夏秋冬变换着色彩为她扮装。春天的草儿鲜嫩欲滴,夏天的花儿艳丽芬芳,秋天的牛儿膘肥滚圆,冬天的雪儿素裹银装。一条从深山里的高山上冰雪融化汇成的小河,奔流不息从小学校后淌过。阳光下,一群群鱼儿在翻滚的浪花中遨游而上,欢快地跃出河面,一闪一闪发出银光。草地、小河、村庄和小学校被四周苍茫叠翠的群山环抱,群山年复一年从翠绿到色彩斑斓到金黄一抹到银白色一片。
今年九月的一天,小学校开学了。祖祖辈辈期盼着这一天到来的阿妈、阿爸给孩子们穿上节日的盛装,欢天喜地来到小学校。相随村民世世代代的大山也抛开云雾,露出尊荣。蓝天上,太阳投来热烈,云朵呼来彩虹,微风拂来欢呼。草地上,鲜花飘来清香,青草送来芬芳,树叶带来柔和。学校门前路边的座座白塔,不断传来扎西德勒、平安吉祥。惊来了牛羊在小学校门前奔跑,惊来了小鸟在小学校上空欢唱,惊来了鱼儿在小学校房后跳跃。阿妈、阿爸头上的皱纹舒展了,边玛老师的眼睛亮了,孩子们的脸上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笑。
清晨,寂静的山野里,阳光照着远山的群峰映出一片金黄。阿妈背着荞麦、青稞迎着朝阳路过学校门前,去到河边的水磨房。水磨房传来轻柔的歌声喊醒孩子们,一天的幸福生活开始了。黄昏,欢乐的草地上空,夕阳映照天边的云朵泛出一片淡红。阿爸赶着牛羊伴着晚霞路过学校门前,回到冒着炊烟温馨的家。水电房送来的灯光告诉孩子们,一天的愉快学习结束了。雨后天晴,蓝色的天空中升起道道彩虹,挂在小学校上空,迎着孩子们一张张殷红的笑脸。皓月当空,明晃晃的河面投进一轮圆月,天上地下两轮明月映照着小学校,送着孩子们背着小书包回家的背影。
多美啊!邛依村的小学校。那些花儿,盛开在横断山脉腹地深山中的那些花儿,悄悄地在邛依村的小学校绽放。
学校后面的小河记住了那些灿烂绽放的花儿,带着村民们的希望,带着孩子们的梦想冲出山谷,奔向与世界沟通的海洋。
我们的小学校
我们的小学校,
落在村头的草地上。
蓝色的瓦、木垒的墙,
宽大的门、明亮的窗。
房子散发出清香,院子充满了欢笑。
门前草地牛羊滚,屋后小河鱼成行。
一二三,猜一猜,坡上坡下几十间;
哪座房子最漂亮,就数我们的小学校!
三四五,数一数,多少红旗迎风舞;
哪杆红旗最鲜艳,就是我们的小学校!
邛依村到通天河
九月十九日,晴转雨。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阿妈就背着青稞、荞麦路过小学校,顺着贯穿学校门前草地的小路,经过小路旁边的白塔,去到小河上游的水磨房。牛倌腰间撇着烟枪,手里拿着鞭子,喊着高亢的曲儿,从小学校门前经过,催着牛羊从草地向四周山上爬去。
太阳出来了,告别了学校老师边玛,沿着小路,进入村庄,向高高的邛依山垭口登去。起早的孩子们,已经背上了小书包,走在上学的小路上。
胖哥经过几天来的接触,判断我是军人。说我有军人特殊的气质,不在军队里拿捏十几年,是不会有这身筋骨和果敢的。我索性顺着胖哥的思路想,真要是军人,我合格吗?一路上,胖哥一直在打造自己的身板、改造自己的思想,不听老郭的劝阻,一直负重。我不敢劝胖哥减负,怕他认为我看不起他。这也迫使我只能硬撑着,向他学习。
老郭叫胖哥骑马上山,被拒绝了。老郭拿话激着胖哥:“今晚,必须到通天河畔,山上没有住。”
胖哥说:“你们走前面,我慢慢走,即使到晚上十点也没关系。”
原始的丛林中,高大的青树挂满了松萝树挂。青在内地是灌木,但这里的青是乔木,与松树一样高大。树干、树枝、树皮、树形几乎相同,只能从松树的针叶和青的阔叶区分开来。
登上垭口,远山群峰上空风起云涌,瞬息万变,构成一幅游动的波澜壮阔的云水画。谷中云雾似江河流水,平淌缓延;山涧云雾似飞瀑直下,跌宕万丈;山巅云雾似涛浪冲天,直上九霄。一路下坡,穿过形如流水的云层,冲着群山夹着的一条大峡谷而去。下午三点过,看到了峡谷中的盘山路,看到了架在峡谷两侧山腰的高压铁塔,和谷底涛浪翻滚的通天河。
通天河是《西游记》中唐僧取经必经之路,龙王老儿的鱼兵虾将在此兴风作浪设下圈套,阻止唐僧西进,被天上玉皇大帝给收拾了。没曾想,我们不觉间来到此地,感受《西游记》的传奇和唐僧取经的艰辛,真要重蹈唐僧取经之路覆辙不成!很早就知道了,从可可西里发源汇成的沱沱河,在流入青海玉树前被称为通天河,进入横断山脉后称为金沙江。两河相距十万八千里,怎么就搬到这里来了?原来,此通天河非彼通天河,木里行政区划称为水洛河。水洛河的上游称为无量河,下游称为冲天河。当地人习惯了,称通天河。我也喜欢通天河这个称呼,听起来更恢弘更大气更具有传奇色彩。
通天河畔半坡的一个突出山包上,一座残垣的土碉楼迎着通天河冲出的峡谷,凝立在寒风中。土碉楼上部已经垮塌,下部残存的土墙足有一米厚,迄今仍显出当年雄踞山头主宰通天河命脉的霸气!
老郭说:“这是毛天王当年镇守通天河住的。”
我问老郭:“毛天王是谁?”
“就是毛主席的祖辈!有毛天王保佑,毛主席才坐了江山。”
“你见过?”
“没有。有人见过。据说是一个两米多高,瞪着牛眼睛的红胡子。
一顿要喝一坛女儿红,吃五斤肉。百把十人不是他的对手,吼一声,通天河水也要倒流!”
“神了!此地风景如画,牛羊膘肥,山民安康。定是受到毛天王的保佑。”
“那还用说。”老郭一本正经地回答。
如此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竟让这些“山蛮子”生拉活扯连在了一起。不得不说,少数民族对毛主席是无尚的崇敬!至今,在他们的心目中也占有崇高的地位。
在通天河畔的一个藏族人家的小客栈住下。老郭为了节省钱,忠实地当他的“山蛮子”,坚持要了双人间,他睡在双人间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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