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岛“第一拍”
大羊屿规划图
朱仁民和他的莲花岛
拍下大羊屿后，宁波高宝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被媒体包围
我国首个公开拍卖出让使用权的无人岛日前以2000万成交
华西都市报记者前往浙江调查“岛主热”背后隐藏的风险
华西都市报记者舒张惠
仅11次叫价，耗时3分31秒，备受关注的全国无居民海岛“第一拍”就以2000万元的价格成交。
11月11日，宁波高宝投资有限公司拍下浙江象山县大羊屿岛50年的使用权。这是国内无居民海岛的首次公开竞拍。今后，除了国家重大项目和公益项目之外，经营性的无居民海岛开发多数将采取竞拍方式出让使用权。
大羊屿岛竞拍成功，让几度沉浮的无居民海岛开发再次成为公众关注焦点，各路民间资本蠢蠢欲动。不露声色的四川企业家也在密切关注此事，寻觅良机介入。
然而，无居民海岛，是否真如《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的桃花岛那样绮丽浪漫？还是第二个尚待发掘的马尔代夫，掘金富矿？带着这些疑问，华西都市报记者前往浙江展开调查。
“无人岛岛主”，听上去很美
几天的采访中，通过和无人岛岛主、政府官员以及长期关注此事的当地人士交谈，最深的感受是，“无人岛岛主”或许只是听上去很美。开发者面对的不仅仅是严苛的自然条件，还要面临梦想和现实的斗争、个人利益和其他利益的博弈。
如今，在总结经验教训，并出于对自然资源的保护等原因，政府亦出台了相关的法律，要求无人岛开发先进行规划。如此一来，各方的责任和义务明确，类似朱仁民遇到的经济利益的博弈或将得到法律的保护。最重要的是，避免了开发时对海岛生态的破坏。
但另一方面，也局限了开发者的发挥空间。在各种复杂的形式面前，是完全按市场规律办事，有效地调动社会各种资源，还是在政府的监管下戴着镣铐跳舞？这“放”与“松”之间都考量着政府和开发者的智慧。
核心事件
无人岛“第一拍”2000万元成交
11月8日，国内首张无居民海岛使用权证书“花落”宁波市象山县旦门山岛。旦门山岛自然形态面积1.018平方公里，1999年就已开始被开发。宁波龙港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黄益民在补办手续、补交344万元使用金后取得了该岛50年的使用权，成为首个被法律认可的“岛主”。黄益民表示，接下来准备进行整体规划的细化，未来两年建设投入预计在5亿元左右。而根据《旦门山岛保护与利用规划》，到2020年前，投资额将不少于10亿元人民币，包括沙滩高尔夫、温泉度假酒店等项目。
国家海洋局海岛管理办公室主任吕彩霞表示：“首张使用权证书的颁发，是国内无居民海岛开发、保护从无序走向依法、有序的标志。今后，无居民海岛在开发前都须取得使用权证书，开发、保护将在法律框架内开展。”
11月11日下午，在宁波香格里拉大酒店，三家企业参与了浙江象山县大羊屿岛的竞拍，这是今年4月国家海洋局公布的首批176个可开发无居民海岛中，首个公开拍卖出让使用权的无人岛。经过10轮竞拍，宁波高宝投资有限公司以2000万元竞得大羊屿岛50年的使用权。宁波高宝公司总经理杨伟华表示，预计将投5亿元对大羊屿岛进行整体开发，游艇业态将是主业。
“中国无居民海岛首次竞拍成功，为这种公开、透明的海岛竞拍方式积累了经验，也为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开了个好头。”国家海洋局海岛管理办公室海岛使用处处长胡朝晖说，按照现行规定，除了国家重大项目和公益项目之外，经营性的无居民海岛开发今后多数将采取竞拍方式出让使用权。
样本调查
开发无人岛先行者目的各异难度相同
实际上，无居民海岛开发多年前就有人试水。由于开发混乱，收益甚微，环境破坏等原因，一度被政府叫停。今年3月1日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岛保护法》正式实施，海岛的保护、管理、开发和利用从此有了法律依据。伴随着《海岛保护法》的实施，部分省市曾一度叫停的无居民海岛开发也正式解冻。华西都市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此前开发无人岛的先行者，均遇到了不同棘手的问题。
莲花岛岛主朱仁民：投入3000多万，没有产出
11月12日，记者从杭州一路向东，经过4个多小时车程抵达舟山市。舟山市普陀山与朱家尖之间有一个约0.15平方公里小岛，岛主取名为莲花岛，在当地颇有名气。小岛入口竖着一块“永久免费参观”的牌子。连接莲花岛的800米长堤上，数百尊花岗岩罗汉雕塑向东而立。不时有慕名而来的游人前来参观。
租岛并不是用来投资
莲花岛岛主朱仁民被称为“中国第一岛主”。但这位“岛主”并非只是人们想象中的富商，他同时也是杭州潘天寿环境艺术设计研究院院长、景观设计师、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最近很多人问我海岛的事情，我已经反复讲过很多遍了，我对买岛没多大兴趣！”11月14日，华西都市报记者在杭州市区见到了朱仁民。他穿着红色复古上衣，头发过肩，颇有艺术家气质。他的办公桌上，一尊晶莹剔透的观音雕塑引人注目。
“1996年，我以10万元的价格，租下了这座小岛40年的使用权，取名为‘莲花岛’。岛上的雕塑，都是我的作品。”朱仁民说，租岛并不是用来投资，只是为了完成人生一件重要的艺术品。15年来，朱仁民将赚来的大部分钱都投进了小岛，“仅从账面上走的已经有3000余万。”
海岛情结和经历有关
15年投资3000多万元打造不盈利的海岛，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都是难以理解的。但朱仁民说，他的海岛情结和人生经历有关。
朱仁民的外公是著名国画大师潘天寿，7岁前，他就一直跟在外公身边学画。由于历史原因，7岁那年举家迁到舟山岛沈家门，开始了30余年的海岛生活。他当过渔民、铁匠、救生员，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艺术梦。
1979年朱仁民的作品在全
国美展获奖，与丁绍光、罗中立等人一起被誉为画坛新星。然而，命运再次跟他开了个玩笑。1981年，他正在创作巨幅国画《大道·海天篇》时，竟从梯子上摔下来几近瘫痪。后被送往普陀山上的隐修庵中静养，当时窗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被他形容成“如观音入海”的小岛，3年后他竟奇迹般的康复了。就是在病床上的这几年中，他萌生了成为岛主的念头。
1992年，朱仁民创办自己的景观设计机构，这个行业为他带来不少财富。1996年，他以10万元得到了那个曾日夜面对的小岛40年使用权，并把小岛取名为“莲花岛”。
困难比陆地上多得多
获得小岛使用权后，朱仁民推掉了所有的事情，着手小岛改造的前期工作。
“开发小岛的困难比陆地上多得多，即便是同样的雕塑，成本可能在10倍以上。”朱仁民说，钱还仅仅是第一个问题。他还将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有一次，朱仁民摇舢板船运材料上岛时遇到台风，一个大浪把他连人带船掀起来，船搁在岛边礁石上下不来，所幸晚上涨潮时水漫过礁石，船只才得以脱困。“这样的危险遇到过不止一次。”
2003年，地方政府开始在岛的附近填海造地，原本安置在岛周围的500多尊罗汉像没了去处，“罗汉像最后只能摆到了海防堤上。”
“租用之初，莲花岛离舟山本岛的距离约800米左右，但现在只有30米，这还是我跟与负责填海的承包商据理力争后才得以保留下来的。当初上岛时，随处可见的泥螺、贝类和螃蟹等现在几乎看不到了。”
“温州第一女岛主”陈晓娴：投入300多万，像水流进沙漠
如今，陈晓娴已不是那个名噪一时的“温州第一女岛主”。但这一年多来，经意或者不经意间，她还是会有许多途经竹屿岛的机会。
开发难度远远超过想象
和朱仁民不同，陈晓娴最初买岛的目的就是投资经营。温州洞头县境内散落着百余个无人岛，面积0.375平方公里的竹屿岛是其中最大的一个。2004年，洞头虎屿海洋生态资源开发有限公司以租赁的形式与洞头县政府签订对海岛进行保护开发协议，租期为5年、主要在岛上开展旅游娱乐项目。这也是2003年国家实施相关规定，允许个人或机构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后的温州首例，该公司法定代表人，年仅28岁的陈晓娴因此被称为“温州第一女岛主”。
然而，等到小岛开始开发建设后，陈晓娴才意识到，小岛开发难度远远超过想象。
“我们在岛上累计投入了300多万元，但这个钱就像水流进沙漠一下就没影了，现在岛上看起来跟刚租用时变化并不大。”陈晓娴介绍，岛上的建筑成本是一般建筑的好几倍，而且人工成本巨大。同时，淡水和电也要自行解决，单独拉线接电的费用很高，他们只能自己购置发电机，幸好岛上能打淡水井。
5年投入亏了三分之二
相反，竹屿岛给公司带来的收益可谓微乎其微。最开始，虎屿公司准备把海岛开发成一处旅游景点，通过收取门票的形式赢利。但短时间大量游客的涌入，也给竹屿岛的生态带来极大的负担，以门票收入赢利的方式不得不叫停。此后，竹屿岛一直处于长期的停歇状态。
2009年，竹屿岛租约到期后，政府开始跟虎屿公司讨论退出海岛的相关事宜。直到2011年2月底双方才正式谈妥，由政府补助100余万元后虎屿公司彻底退出。
记者粗略计算，虎屿公司5年累积投入了300余万元，从岛上直接获得收益数万元加上政府补助100余万，亏损占总投入的2/3。
如今，竹屿岛上只留下斑驳的门楼和空荡荡的售票亭，以及昔日女岛主那个遥远而浪漫的海岛梦。
■对话岛主
“我不主张现在开发无人岛”
华西都市报：到目前为止，中国有近10个无人岛登记为个人产权，这些岛大部分用来做投资，少部分作为富人的“世外桃源”，只有莲花岛是公益性的。你认为要实现无人岛的开发利用，同时进行生态保护，到底应该走怎样的路子？
朱仁民：我的意见是，没有上亿资金建不好一个岛，不爱这个国家版图的人尽量不要买岛，不要为了经济利益毁掉自然生态，海岛的生态是极其脆弱的。除了特别需要，我不主张在这个时期开发无人岛。如果一定要开发，政府和买岛的人以及他们的规划都得按照慈善公益的程度来衡量，除非是没有污染源的行业，不开山填海的行业。
华西都市报：现在您大概多长时间会上岛一次，平均每年会在岛上住多久？
朱仁民：我的时间有限，很少上岛，一年一两次吧，也就是有什么重要问题需要解决时。岛上有个管理班子，我不住岛上。
华西都市报：现在已经过了15年，也就是说25年后莲花岛就不属于你了。那时候怎么办？
朱仁民：我本来就没有产权。明天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莲花岛是社会的民众的国家的，这是一个国家强大的软实力的体现。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