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三年 他陪着老北川走出阴霾

    ●三周年祭第二天。贾荣发现，尽管进城祭奠者依旧多，但失声痛哭场景少了

    ●这并非活着的人忘了逝者，而是他们正渐渐走出地震的阴霾

    ●贾荣希望，未来老县城不再是座“死城”，而是供人祭祀、参观的遗址之城

    北川，0.7平方公里的老县城，经历了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满目疮痍。

    这里，安息着北川人的灵魂，近两万名鲜活生命被埋废墟，曾经喧闹的县城，变成一座“死城”。

    县城无法就地重建，被作为地震遗址保留，变成地震博物馆，为研究地质构造、预防地质灾害提供科学依据，同时纪念亡灵，警示后人。

    于是，在北川，有了一群守护这座“死城”的人，贾荣就是其中一位。

    今天，三周年祭。在这位“守城人”的心目中，他所守护的老县城，未来不再是一座荒凉的“死城”，而是一座供人们祭祀凭吊、地质研究的地震遗址城。

    守城之初半夜不敢独自出门

    今年38岁的贾荣，地震前是名巡警，在绵阳城区工作。

    地震发生后，北川曲山镇派出所8位民警遇难，仅3人幸存。

    于是，贾荣被紧急调派至北川，成为了曲山镇派出所的一员。

    2008年8月1日，曲山镇派出所重新组建，贾荣留了下来，成为新曲山派出所首任指导员。

    派出所如今的办公地，位于任家坪，北川中学地震遗址前面的一排板房内。

    贾荣刚来时，这里一片荒凉，到处断壁残垣。不远处的老县城内，除了偶尔看到流浪猫狗的影子，再无生机。

    望着废墟，望着遇难者家属伤心的场景，贾荣心情格外沉重。

    “这种情形，正如电影中的‘死城’一模一样。”贾荣说：“说句大实话，要说刚开始时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废墟下埋葬了那么多人。尤其夜深人静时，四下一片寂静，真有点不敢独自出门。”

    组建之初，除了贾荣，派出所还有7位老民警。

    3年里，因有亲人长眠于县城废墟下，老民警们越来越难以承受那份伤感，只好选择调离，唯独贾荣留了下来，毕竟，这座“死城”还得有人看着。

    3年过去，贾荣不怕了，习惯了。贾荣说，从起初的那份害怕，到现在的习惯，调整心理的唯一方法，就是他每当走进废墟，就对着废墟说上一句：“兄弟姐妹们，我来看你了。”久而久之，心头的害怕完全消逝了。

    守城之苦有时三餐都难解决

    曲山板房派出所，条件有点苦。“3年来，任家坪一带发生了3次洪水，每一次，派出所都是重灾区。”贾荣说，如果不是房后北川中学遗址的保护，派出所早就被泥石流、洪水冲跨了。

    最难忘的是2010年8月，任家坪、老县城遭遇泥石流。

    当天，大雨倾盆，雨泻如注，老县城内一片汪洋。

    为保护遗址不被泥石流和洪水吞噬，从早上9点到下午2点，贾荣和同事们全部投入抢险，他们扛了不计其数的沙袋，堵住了洪水流向。

    在过腰的水里，他们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而山上泥石流，随时都有可能飞泻而下。

    此刻，贾荣和同事们无一退缩，直到下午，武警战士被调遣来一同抢险。最后，他们终于共同完成了保护遗址的使命。

    “抢险只是累人，最恼火的，是洪水过后，派出所会停水停电。”贾荣说，一停水停电，派出所就面临着三餐没着落的困境。

    咋办？贾荣和同事们只好饿着肚皮，四处去借水、借发电机。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贾荣笑着说。

    守城之烦常遇“捡”东西的人

    被定为地震遗址后，为保护遗址文物，老县城受到严格管制。

    不过，县城四周有小路可以进出，这就给部分贪图小便宜的人，留了一条溜进老县城“捡”东西的通道。

    “捡东西是这些人的借口，其实他们是在盗窃地震遗址文物。”贾荣说。

    “每次遇到这样的人，我最烦。”贾荣说，起初，有人进城搬电视、冰箱等家电；后来，铝合金、钢筋等也成了他们要“捡”的东西。

    特别是2009年，几乎每个晚上，他们都会接到报告：有人进城“捡”东西。

    每次接到报告后，贾荣就会立即带上两位民警，进城拦堵。

    那时，无论县城内公路还是碎石路，为确保成功拦堵这些“捡”东西的人，贾荣和同事们不敢开车，只能徒步进城。同时，他们还得像猫一样走路，因为怕脚步重了，惊扰了安息于此的北川人。

    贾荣说，3年过去，他们共抓获了500名“捡”东西的人。

    尽管这些人已受到处罚，不过，贾荣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被捡的东西，已不能恢复原位，令人心痛。

    开“罚单”的同时，贾荣和同事还得为如何预防此类问题“抠脑壳”。

    如今，经过走村串户式的法制宣传，溜进遗址“捡”东西的人明显减少了。

    守城之喜新民警被认“干儿子”

    虽然有烦心事，但也有喜事。派出所一位新民警，被一对北川夫妇认作“干儿子”。“3年来，这件事，是我们派出所最大喜事。”贾荣说。

    这对夫妇，丈夫名叫王树木，妻子姓黄。地震发生后，他们正在读高二的儿子被埋在废墟下，永远长眠于此。

    尽管王树木夫妇还有一个女儿，不过，痛失儿子，对于王树木两口子来说，仍是灭顶之灾。

    王家就在北川中学附近，一有空闲，两口子就跑到北川中学遗址前，望着废墟，默默地流泪。

    一个偶然机会，贾荣发现了这一幕，他便吩咐当时是学员的白国，“要留意这对夫妇”。

    领到这个特殊任务后，一看见这对夫妇来，白国就主动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平时不忙了，白国就跑到王家，帮着干这干那。时间长了，王家两口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勤快的小伙子。

    1个月前，白国通过考试，成为一名正式警察，并被分到了曲山镇派出所。

    闻听白国分回派出所工作，王树木两口子高兴坏了，于是就向贾荣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贾荣牵线，他们想认白国为“干儿子”。

    这样的牵线，贾荣当然乐意。自从被认作“干儿子”，白国去王家更勤了，有时到了晚上，白国就干脆住在王家，陪着干爹干妈。

    “守城人”说

    老县城有了新变化

    贾荣说，如今，他很留恋这座城，他和同事们，会更加用心守护着她。因为，他们守护的不是一座城，而是长眠于城内的北川人。

    昨天，三周年祭第二天。贾荣发现，尽管进城祭奠者依旧多，表情严肃，但失声痛哭的场景少了。这并非活着的人忘了逝者，而是他们正渐渐走出地震的阴霾。

    如今，贾荣守护的这座城慢慢地发生变化：前段时间，在进入老县城的公路边和祭台周围，栽上了一片常青柏，增添了一点绿意。三道拐下来的山脚下，停车场也修好了，一些建筑物还加上了隔离栏杆。

    这位“守城人”希望，他所守护的老县城，未来不再是一座荒凉的“死城”，而是一座供人们祭祀凭吊、参观研究的地震遗址之城。

    贾荣

    贾荣，地震前绵阳城区的一名巡警。

    地震发生后，贾荣被紧急调派至北川，成为了曲山镇派出所的一员，守护北川老县城。

    2008年8月1日，曲山镇派出所重新组建，贾荣留了下来，成为新曲山派出所首任指导员。

    （罗继玲 华西都市报 记者 梁波 姚茂强 北川摄影报道）